VII.

 

 

姓名：林　入麻　Iruma　Hayashi

生日：1988.10.28

血型：AB型

入院時間：12/19

病因：被犬隻咬傷之左小腿開放性傷口、下顎擦傷、下唇撕裂咬傷，手肘挫傷。

 

 

「部長，這個病患‧‧‧」

 

 

深夜不能好眠，總被夢境擾醒，頂著濃重黑眼圈的緋山，緩步走上部長室。此時內田護士叫住了她，看了一眼病歷，哀嚎了一聲，眼神示意會處理就離開了。

 

 

“今早的那位NPS大家有沒有看到！”

“當然！我都覺得又戀愛了～♥”

“她超像白石醫師的啊！”

‧‧‧‧‧

 

 

管不了護(八)理(掛)站又有什麼新訊息，傳入緋山耳中的大概就是：一位病人、長的像臉被狗咬的白石。職業敏感，所以緋山稍微關切了一下，私人尋仇什麼的絕對不能在急診部發生！似乎‧‧‧藤川醫師因為以為臉傷才是被狗咬的，因此判定住院十幾天‧‧‧

 

 

誰知道，剛要進去病房，門卻被一隻大手給壓制了。映在門上的高大身影，令緋山有點緊張，也暗暗咒罵保全都是吃白飯的啊！

 

 

 

 

「我的主治醫師，好像不是妳，有事？」

 

 

言下之意，緋山了解剛剛錯怪警衛了。轉過身，說明來意，殊不知那位病人突然湊近，沒有防備的她，下意識後退，事與願違背後是門。

 

 

「喔──可以換主治醫師嗎？漂亮的緋山美帆子醫師。」

 

 

戲謔之笑印在與白石幾乎一模一樣的面孔，手指彈了一下胸前的名牌，有一點不自在。還有，被輕輕執起的髮梢，更令緋山反感，拍掉了病患的手。不想吐槽口部受傷為何可以流利調□戲這點，更重要的是安排這什麼鳥劇情的作者，好想揍她。

 

 

「林桑，妳的腳傷請別到處走動」

「主治醫師不是說換就換，還請您體諒，藤川醫師很可靠的！」

 

 

對於這位難纏病患的態度已經有了防備，不想惹上什麼麻煩，盡快離開為上策。板起臉孔，說清楚，一貫的醫師態度。再說藤川醫師已不在像從前那般的漏洞百出，人是會成長的，只要給他時間。他是值得相信的‧‧‧應該吧？

 

 

────還能站的這麼穩，也應該咬的不是太嚴重‧‧‧

 

 

緋山大致上了解狀況後，側身欲離去。但是那位似乎還不打算輕意放行，左手壓在門板上與右手平行，斷了她的後路。突然靠近的鼻息，令緋山向後縮了縮。

 

 

「林桑，請問您到底想怎樣？！」

 

 

語氣不再謙和且慎重了起來，氣氛也越來越詭異。被禁錮的緋山不停的看著錶，握緊了在白袍口袋內的手機，真的不想跟眼前這位耗了啊！

 

 

「林桑，請回病房，等等藤川醫師會為您做檢查。請別給我們添麻煩！」

 

 

剛從護理站對面病房出來的冴島，見狀冷冷的說著重話，表示命令。

 

 

林不以為意的瞄的冴島一眼，發現周遭因那位護士而聚集了起來。＂今天先這樣吧！緋山部長大人。＂在耳邊輕語後又打了個嘴砲，拉開病房門，放緋山離開。

 

 

 

 

「沒事吧？」

「那人長的與被狗咬白石醫師‧‧‧真像」

「不‧‧‧完全是不一樣的人。我先回辦公室了，冴島，剛剛謝謝妳！」

 

 

冴島直白的表達關切，緋山撫著額搖了搖頭。對於冴島的評論抱持反對的緋山清楚，外表可以相似，但是情誼並非一朝一夕可及的。稍稍放鬆右手緊握的手機，帶著一抹釋然的微笑快步的遠離現場。

 

 

 

 

＊＊＊＊

 

 

滋───滋───

 

 

「您好，我是緋山」

「您好，敝姓白石，我找部長。」

 

 

不知道為什麼，明明知道是白石打來的，緋山就是想用官腔語氣抹去自己的興奮，還有逼那位去好好休息、睡覺的捨不得。X的！這優等生竟然跟她玩起來了！看著牆上的掛鐘指著十點整，推算了一下時差。撇開她到底知不知道這ㄧ層含意，現在倫敦真的有點晚了。

 

 

「嘖───！」

「唉？緋山桑是不方便嗎？」

 

 

手機另一頭，白石壞笑的對著話筒，心底想念那些微低沉的嗓音。雖然是制式化的對答，還是令白石心底雀躍不已，雖然今天發生那種事。夜已深，卻更加亢奮的玩心大起。但還是有顧慮到緋山的想法，怕打擾了她的工作或私人時間，擔憂一問。

 

 

「唉──不，並沒有」

「嗯‧‧‧怎麼了？」

 

 

默契的蹙眉，慎重起來。想起剛剛麻煩的病人，嘆了口氣。雖然不一樣，但是自家這只好像比剛剛那位來的更麻煩點。一聲長嘆，引起了白石的注意，從沙發上站起來，往落地窗走去，望著東方。彼此放棄了拘束，對於好不容易搾出的時間，不應該浪費。

 

 

「妳，是要不要去睡覺！已經一點了。」

「嗯，等等吧。妳還沒告訴我妳怎麼了？」

「沒事‧‧‧」

「妳正在揉額角嗎？」

 

 

白石到底是怎麼知道自己近乎同步的動作，是從語氣嗎？不明所以的緋山又揉得更大力。如果把剛剛的事情跟她說的話，鐵定不妙！先把她騙上床再說。

 

 

「有點累而已。沒事」

「真的嗎？是不是有麻煩的病人？」

 

 

翻了白眼，緋山認真仔細的看著四周，真的沒有壁錄攝影機？到底她又是怎麼猜到有這種事‧‧‧如果她已經猜到的話，那不幸的追問要開始了。還是說謊好了，這次一定要把她騙上床！

 

 

「真的只是有點累。」

「嗯？沒睡飽？」

「妳知不知道抽時間跟妳講電話很辛苦啦，早餐都還沒吃」

「對不起‧‧‧‧那美帆子趕快吃早餐，補充好精神吧‧‧‧」

 

 

糟了！不小心把話說得太重，緋山已經感受到另一頭的棄犬模式已完全啟動。傲嬌使然，把有點期待又說成了反話。就像謊言需要更多的謊言來圓場一樣，現下準備掛線的白石又被緋山叫了回來，她已經有心裡準備要用更多的真心話來哄她高興了，自己怎麼會變成這樣＃＃

 

 

「白石，過的怎樣？」

「就普通啊‧‧‧」

「那要不要去睡覺‧‧‧」

「嗯‧‧‧等一下吧‧‧‧美帆子怎麼不去忙？」

 

 

要死！被白石踩到尾巴了。刻意空出時間被她發現了，又不能做死不回應，隨便掰個理由她一定知道，只好‧‧‧

 

 

「好不容易通電話，不想掛。」

「唉？！！！！」

「妳唉什麼唉＃＃＃」

「呵呵呵呵呵」

 

 

有人笑得燦爛，有人羞得想鑽洞。所謂自掘墳墓，緋山大爆走了。

 

 

「所以妳到底睡不睡！？」

「嗯～我相信美帆子！要加油喔～還有三天！」

「加什麼油啊，妳快去睡！」

「好喔～都聽美帆子的！」

 

 

 

 

「掛了喔‧‧‧」

「嗯‧‧‧」

「真的要掛了喔‧‧‧‧」

「嗯‧‧‧」

「真的真的要掛囉！」

「白石惠，妳到底是掛還不掛！」

 

 

「啾──美帆子早安！Miss you so much.　喀───」

「嘟───嘟───」

 

 

盯著斷了線的手機，緋山久久不能平撫內心的湧動，將臉埋在手裡。以指關節闔上手機的白石，把自己摔在床上，握著手機的右手搭在眼上。

 

 

────「「都沒講到重點啊！」」

 

 

 

 

────視角分割

 

 

前一天白石發了封短信，告訴我，今天不用值夜班，想打電話給我。她的心情我懂，雖然不是第一次分隔這麼遠，但是這ㄧ次是目前最久的。沒有白石的急診部，沒有追著我的目光，沒有深夜的咖啡時光‧‧‧一直提醒著我。

 

 

我沒有在等這通電話！絕對沒有！只是剛剛好有空檔，可以接而已。直到有點疲憊的與調傳入耳中，才開始有點後悔剛剛的制式語氣。五味雜陳，剛剛又遇見一個怪人，情緒有點不穩，但是妳竟然也跟著我一起胡鬧了起來，重點是我覺得電話另一頭的聲線‧‧‧嗯‧‧‧應該是我的錯覺吧！

 

 

明明想問妳：在那邊會不會水土不服？衣物是不是夠暖？有沒有受傷？

 

 

明明是想告訴妳：我很好！不用擔心。還有‧‧‧很想妳。

 

 

妳那邊已經半夜一點十五分了，該睡了。真的！

 

 

板起面孔的我，避重就輕的我，面對妳天真的回應，罪惡感泛起。那些事情真的不重要。明明知道我不可能掛的了，對於享受那鼻息聲也可以感覺更靠近妳的我，太難了！

 

 

最後還是妳做了壞人，會怨恨我嗎？為了我的不坦率、逼妳去睡覺還有不著重點的兜著圈子。大概知道妳做了什麼動作，耳邊透過擴音的攻擊，直達內心的真切。

讓我‧‧‧‧又羞又笑的充飽了電，也相信妳可以克服所有困難，沒問題的！

 

 

 

 

不知道美帆子又在玩哪招？久違的通話，其實也不很久，才三天。能夠聽到她的聲音，真的很開心！”嘖”的一聲，妳又開始有點煩躁了吧。

 

 

我知道我現在應該去睡覺，只是難得有時間，還有是妳那邊的早上。這個機會不把握，會對不起自己，妳就將就一下我的任性吧。

 

 

妳嘆氣了。為什麼？累了？有麻煩的病人？還是是因為我？好想知道。東邊的月色很美，好想跟妳分享，妳那卻被太陽公公給搶先了。現在才知道能與妳看同一種日月星辰，是多美好的ㄧ件事。但是，美帆子兇我，明知是妳的不坦率，我還是故意裝做很難過的樣子。

 

 

我知道，遙遠的距離，相信真的很重要！我相信美帆子！

 

 

口口聲聲的加油對妳說，也在對我說。知道妳不可能掛電話的我，只是想再拖一點時間延長與妳的連結，小小的詭計不知妳有沒有發現？還有帶著哭腔的聲線應該有隱藏好吧？前一天的壓抑差一點點就在此時此刻潰堤。

 

 

望著電子鐘，真的該掛了。至少，我有把最想說的話，告訴妳了。妳應該‧‧‧呵呵呵──

 

 

 

 

癱在沙發上的緋山，在通話過後，不知為何覺得更累了。又開始擔心電話另一頭的那一位是不是真的乖乖去睡覺？評鑑的資料、新人的進駐、麻煩的病人、經費的刪減‧‧‧看著辦公桌上，明明一堆事情還沒完成，心思卻被牽走了。

 

 

「呃啊────！」

 

 

惱怒的哀號，響徹雲霄。

 

 

 

 

＊＊＊＊

 

 

 

 

所謂，謠言傳千里，大概說的就是現在這種狀況。

 

 

“有一名病人長的超像白石醫師的！”

“唉！！！真的？”

“越老越帥氣的白石醫師不在日子裡，花兒都謝了！”

“喂喂！口水口水啦！都滴到我了！”

“妳們知道緋山部長被這位病人壁咚嗎？”

“！！！”

“我的天啊！我也好想被壓牆看看”  ※○◎＊＆％

 

 

「這裡一千本的病歷麻煩大家整理、汰換、更新囉！」

 

 

頓時鴉雀無聲────

 

 

如果說緋山部長在某些場合被撞見，會暴怒的令人驚恐，那冴島護理長就是那種皮笑肉不笑的陰森恐懼深植人心。前者會為精彩的畫面冒險犯難，後者‧‧‧不敢領教且無人倖存。

 

 

上午發生的事,下午就被沸沸揚揚的大肆熱烈討論。一直不明白為什麼白石有這種奇怪的魅力，門診部爭相搶人，說是精闢的指導令新人成長迅速；病人們爭先恐後的搶拍照，又是因為怕以後再也見不到她。沒有錯，如果不是還有後續療程，病人可以把醫生忘記的，最好不要再見面。

 

 

對於流言蜚語緋山不怎麼在意，只要兩天就會被新的八卦取代，只是‧‧‧新的通常都是關於自己的，滿頭黑線布滿。現在不能萎靡，要緊的是，藤川醫師根本無法觸裡眼下那位患者──林　入麻，冴島雖可應付但不是長久之計。

 

 

要觀察幾日，看有沒有併發症才能放她離開醫院。為了她好，也為了醫院，緋山接替成為林的主治醫師，雖然大部分還是藤川或實習醫待勞。許久沒接觸過病人，通常都是白石處裡的工作如今落到了她身上，有點新鮮，有點找回了幾年前的自己。

 

 

 

 

＊＊＊＊

 

 

 

 

「打擾了！」

「吃一個吧！宮崎名物，奶酪鰻頭」

 

 

一進門就莫名的被塞了個甜食到嘴裡，看著林一蹬一蹬跳回病床。

 

 

────味道還不錯

 

 

與第一天完全不同，整天嚷著”アマメ，別碰我！”，還有不明所以的門口初遇。今天卻像個孩子一般，大概傷勢緩解了吧！生病受傷的時候，沒有人是好心情的，就算是好脾氣著稱的白石，也會悄悄的起點煩躁或特別黏人。看著林，想起了───果然是克隆人吧！

 

 

「小朋友，請別把螞蟻搬上病床」

「我不是小朋友！我已經二十六歲了！」

 

 

不作聲的緋山開始進行一系列的檢查到完成，林都非常的配合。難道真的是藤川問題？腦中冒出了沒有答案的疑問。

 

 

「緋山醫生，妳今年幾歲？」

「二十七」

「騙人的吧！應該四十上下啊！」

 

 

趁著緋山在床尾紀錄病歷時，因為剛剛一直被稱做孩子的林，也想探究眼前這位醫師的年齡。說謊毫不眨眼，不知道是跟誰學的技能，令林吃驚的說出了自己的估算。筆桿好像出現了些裂痕，結束手上活，插回口袋，有點青筋在醞釀，不想贅言的直接朝門走去。卻被叫住了！

 

 

「緋山醫生，妳今天很漂亮喔！呵呵──」

 

 

笑咪咪的林給了緋山一個左邊眨眼，對於突如其來的讚美，有些不知所措的緋山，快速的轉顧身去擺了擺手，離開病房。

 

 

 

 

＊＊＊＊

 

 

 

 

林　入麻　到底是何方神聖？

 

 

我想不明白。

 

 

緋山獨自一人在昏暗的辦公室依著僅有的桌燈思肘著。

 

 

勇往直前的個性、天真調皮的笑靨，這幾天相處下來，她是一個好孩子。剛毅般的執著與職業有關吧！畢竟也是看遍世間冷暖的行業，不堅定心智就無法繼續走下去。時不時的捉弄，有點困擾。但這不也是年輕人展現童真的可貴之處！

 

 

同樣一句話，出自不同人的差異是存在的，即便聲線相似。

 

 

 

 

滋──

＂今晚的班機，應該明天會到＂

 

 

也太趕了吧！這傢伙。幹嘛要趁半夜呢？

 

 

滿臉的笑意樣在心底，已經出賣了緋山的抱怨。

 

 

輕觸手機裡，映著某人認真帥氣的大衣側影，回想那一天。

 

 

明明在部長室已經告別很久，十八相送什麼的早也超過了吧。拖到真的來不及，才願意放開彼此，生性不喜招搖。緋山避險的不願送到大門口，但其實她更想到機場送行，躲在部長室落地窗前，目送白石離開。

 

 

白石有意無意的對著背後的大樓特定位置回眸一笑。

 

 

────喀嚓！

 

 

 

 

像是突然發現很羞恥似的，緋山整個人埋在自己的手臂中。角落上的日期亮了起來，顯示備忘。

 

 

＂12/24　　白石歸來＂

 

 

這個絕對不能被發現！

 

 

 

 

 

－TBC－